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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系馆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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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7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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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8 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作品,数学加文学。
发表于 2016-1-29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孔乙己
转载,不知来源
  理学院的物理系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实验楼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去离子水,可以随时测水的密度。做实验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个小时,写一篇三页纸的实验报告,——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要写十个小时,八页纸——靠柜外站着,边聊外语系的MM边写;倘肯多花一小时,便可以多写一封情书,或者请假条,做以后的备用,如果写到十几页,那就能得到实验老师的赞许,但这些物理专业的学生,多是懒孩子,大抵没有这样耐心。只有应用物理专业的,才踱进实验室隔壁的房子里,要笔要纸,慢慢地坐着写。
  我从十八岁起,便在天朝的XX大学里当实验室管理员,系主任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院长洗脚,就在实验室做点事罢。实验室的学物理的学生,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量子态度规紫外发散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外语系的漂亮姑娘们放了学,从窗外缓缓走过,又朝他们抛个迷人的媚眼,然后才做实验:在这严重心不在焉之下,做好实验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系主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我爸是村长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回旋加速器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实验室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有些单调,有些无聊。系主任是一副凶脸孔,学生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来,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站着写实验报告而读应用物理专业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副厚得光线都无法折射的眼镜挂在脸上。写的虽然是实验报告,可是又脏又破还不准,似乎写了十多年,还是揉了再写写了再揉那种。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超光速纠缠态,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费曼物理学讲义》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实验室,所有做实验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的曲率了!”他不回答,对实验室管理员说,“拿一支笔,要十张纸。”便排出九个计算器。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百度了实验数据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借了厚人的网卡,进网吧了。”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上网不一定是查实验数据,也可能是……看片!……改了几个正确的,能算抄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朗道也抄”,什么“狄拉克也抄”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实验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读纯物理专业,但终于没有考上研究生,又不会当老师;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做得一手好实验,便替人家写写实验报告,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写不了几页,便连人和书籍纸张手机,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代写实验报告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蹭实验课偷喝去离子水的事。但他在我们学校,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实验报告;虽然间或没有写完,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补交,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写了四页纸,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会测光速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硕士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guv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实验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系主任是决不责备的。而且系主任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实验室管理员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学过近代物理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朗道那套教材?……我便考你一考。一维谐振子能级公式,怎样写出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个推导过程应该记着。将来做系主任的时候,教学生要用。”我暗想我和系主任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系主任也从不给本科生上课;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解定态薛定谔方程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实验台,点头说,“对呀对呀!……谐振子还有代数解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去离子水,想在实验台上写推导过程,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舍数学系学生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做大学物理的题,一人一份。数学系学生学到了答案,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另有一本大学物理实验报告。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本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写了,我已经不会写了。”直起身又看一看实验纸,自己摇头说,“不写不写!还写吗?不写了。”于是这一群数学系的娃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期末考后的两三天,系主任正在慢慢的批改试卷,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没交实验报告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测分子偶极矩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挂科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挂。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挂到电动力学去了。导员的课,挂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是补考,后来是还挂,挂了大半年,再去重修。”“后来呢?”“后来还是挂了。”“挂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去学数学了。”系主任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改他的试卷。
  期考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实验,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拿一支笔。”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实验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来十张纸。”系主任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实验报告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写罢。这一回要测中微子,纸要够。”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挂了科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挂,怎么会改学数学?”孔乙己低声说道,“爱好,我愿意……”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系主任,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系主任都笑了。我拿了纸笔,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个罗盘,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和罗盘测中微子的。不一会,他写完了实验报告,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第二年开学,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没交实验报告呢!”
二年的期末考试,又说“孔乙己还没交实验报告呢!”到开学可是没有说,再到期末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改学数学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30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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