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十四年间,伦敦的林肯律师公会法院的庭院里,常常出现两个身影在漫步。一个是凯莱,另一个是比他年长五岁、同样在法律界谋生的数学家詹姆斯·约瑟夫·西尔维斯特(James Joseph Sylvester)。他们讨论的不是案件或合同,而是不变量与协变的深奥理论。在堆满法律卷宗的办公室里,他们共同构建了不变量理论的宏伟大厦。这幅画面极具戏剧性:两位未来的数学巨匠,在资本主义法律体系的心脏地带,孕育着最纯粹、最抽象的数学思想。
这绝非一次简单的符号简化。凯莱在 1858 年发表的《矩阵理论研究备忘录》(A Memoir on the Theory of Matrices)中,定义了矩阵的加法、乘法、逆矩阵等一系列运算法则。他赋予了矩阵生命,使其成为可以独立运算的数学实体。他石破天惊地提出,每一个方阵都是其自身特征多项式的一个根——这便是今天如雷贯耳的“凯莱-哈密顿定理”。
海森堡后来发展量子力学时,发现描述电子状态跃迁的物理量,其乘法不满足交换律(即 A x B ≠ B x A),这在当时的物理学界看来是不可思议的。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正是凯莱矩阵乘法的内在属性。一个在半个多世纪前由纯粹数学家出于智力好奇而创造的抽象工具,竟然完美地契合了亚原子世界的奇异规则。没有凯莱的矩阵,量子力学或许将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远为笨拙的方式蹒跚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