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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3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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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的初恋虽以失败告终,但他与温特勒家,乃至他家人与温特勒家的关系并未就此结束。1899年,爱因斯坦的妹妹玛雅步哥哥后尘,来到阿劳,在一所师范学校就读,并且也寄宿在温特勒家。1910年,玛雅与温特勒的小儿子保罗·温特勒 (Paul Winteler) 结婚 (前文所附相片的左二和左三便是玛雅和保罗),使爱因斯坦家与温特勒家成为了姻亲,爱因斯坦也正式成为了温特勒家的亲戚。此外,爱因斯坦的挚友米给雷·贝索 (Michele Besso) 娶了温特勒的长女安娜,也让爱因斯坦与温特勒家的关系亲上加亲。
爱因斯坦与玛丽的初恋失败,对爱因斯坦的父母是一种遗憾。尤其是爱因斯坦母亲曾给玛丽写过许多封信,对她的喜爱可说是溢于言表。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爱因斯坦的下一任女友米列娃在爱因斯坦父母那里所受的“待遇”完全相反。1902年2月20日,爱因斯坦与玛丽的恋情早已终结,爱因斯坦与米列娃的关系则已成为爱因斯坦家的“老大难”问题,爱因斯坦母亲在给温特勒夫人的信里提到了对爱因斯坦与米列娃关系的强烈反对:“我们因此而不断地跟阿尔伯特发生摩擦”,“这位玛丽克小姐 [注:即米列娃] 带给了我一生最苦痛的时刻,如果我力所能及的话,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她逐出我们的视野,我确实讨厌她。可我对阿尔伯特已毫无影响力……”
温特勒家后来的命运非常不幸。1906年11月1日,温特勒的精神失常的儿子朱利叶斯·温特勒 (Julius Winteler) 枪杀了温特勒夫人及温特勒女儿罗莎·温特勒 (Rosa Winteler,前文所附相片的最右侧站立者) 的丈夫,然后饮弹自尽。11月3日,得知噩耗的爱因斯坦致信温特勒,表示了最深切的哀悼,爱因斯坦并且写道:“这位亲爱的逝去者给了我那么多慈爱,而我带给她的只有悲伤和痛苦,这一点此刻更让我感到悲痛”——这被认为是对他与玛丽的初恋的再次致歉。
最后,我们也提一下玛丽的命运。玛丽后来于1911年嫁给了一位钟表厂经理,育有两个儿子,但于1927年离婚。《爱因斯坦全集》在玛丽的小传中提到,她曾于1950年左右寻求爱因斯坦的帮助,试图移民美国。但1950年之后玛丽依然住在瑞士,直至1957年9月24日去世[注8]。是她改变了主意?是爱因斯坦没有得到讯息或没有帮她?还是试图帮她却没能帮成?小传中未提,我也未见其他资料可以释疑。关于跟爱因斯坦的恋情,《爱因斯坦全集》在小传中引述了玛丽自己的文字 (但没有注明是什么时候的文字),表示:“我们曾经热恋对方,但那是一场完全理想化的恋爱。”
“理想化的恋爱”终结了,理想本身则张大了翅膀。那年的爱因斯坦是苏黎世瑞士联邦技术学院的一年级学生,他将在这所学院结识新的师友,其中一些将伴他走向人生和事业的纵深地带。
注释
1. 非英语人名的翻译对不懂该语种的译者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名人还好办,往往已有通译(虽然很多通译其实也一塌糊涂,已故学者戈革先生曾撰“音译之惑”一文吐槽之),非名人则颇有无所依靠的感觉。在这里简单交代一下:对没有通译的人名,我大都是参照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1996年重印)的《英语姓名译名手册》(该手册虽名曰“英语姓名”,实际也包含了移民带来的许多非英语人名),查不到的则适当参照维基百科中文版及百度百科的译名,或按英语发音规律(如果有的话)“胡译”之。我的歪理是:对熟悉现代公理体系的人来说,名字不过是代号,“点、线、面”换成“桌、椅、啤酒杯”尚且无妨——这是德国数学家大卫·希尔伯特(David Hilbert)的宏论,何况音译偏差乎?更何况反正已注了原名。
2. 每一个有能力从事翻译的人也许都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别人的翻译很少能完全合自己的意。因此在这个随笔系列——乃至除最早期文字以外的我的多数其他文字——里,来自英文的译文都是我自己翻译的。对于翻译爱因斯坦的文字来说,一个很遗憾的事实是:我不懂德语,因此只能从英文转译。但另一方面,只要有英文译本,爱因斯坦文字的多数现成中译据我所知其实也是以英文转译为主的。因此遗憾归遗憾,我的中译哪怕是转译,多数情况下也并不比别人的更隔膜。不过爱因斯坦去世前一个多月所撰的这篇简短自述是一个例外,因为此文据我所知并无英文全译(《爱因斯坦全集》虽早晚会涵盖此文,但此文系1955年所撰,而《爱因斯坦全集》按时间顺序编撰,目前才涵盖到1927年,等此文势必要“等到花儿也谢了”),因此部分采用了《爱因斯坦文集》(商务印书馆,2009年第二版)中的译文(之所以只是部分采用,是因为有些片段在《爱因斯坦全集》的注释中引述过,故而已有英译),只对在我看来不影响含义的若干赘字作了变更。
3. “mother confessor”是爱因斯坦文献专家艾丽丝·卡拉普莱斯 (Alice Calaprice) 等人编撰的An Einstein Encyclopedia(《爱因斯坦百科全书》)中的提法,形容爱因斯坦对“妈妈” (温特勒夫人)的无话不谈 (“confessor”是基督徒可以向之倾吐隐秘的所谓“忏悔神父”)。
4. 这当然毫不足奇,因为哪怕爱因斯坦,在足够早期时也只是普通年轻人,无论自己还是别人,都不太会觉得跟他有关的资料——尤其私人资料——有多大价值,保存与否有很大的偶然性 (也可以说是无心多过有心),缺失比例自然不会小。
5. 包含这两句话的玛丽的信件已然缺失,我们之所以知晓这些内容,是由于爱因斯坦在信里作过引述。类似的,也有一些爱因斯坦缺失信件里的文字是因玛丽的引述而被我们知晓,后文引述时将不再一一注释。
6. 确切地说,这一点只是推测,爱因斯坦与玛丽的分手原因已不可考。但一般认为,爱因斯坦之所以被他的“下一任”女友米列娃所吸引,主要是因为在智慧和志趣上更有共同语言。爱因斯坦与玛丽、米列娃之间关系,有时会让我想起《射雕英雄传》中黄蓉评论郭靖和华筝的话:“她和你是一路人。你们俩是大漠上的一对白雕,我只是江南柳枝底下的一只燕儿罢啦。”在爱因斯坦与米列娃相识的初期,爱因斯坦和米列娃确实“是一路人”,如同“大漠上的一对白雕”,玛丽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柳枝底下的一只燕儿”。白雕越飞越高,燕儿终究没能跟上。
7. 从爱因斯坦与玛丽的现存信件中,只能大致推测出两人的“情变”发生在1896年6月至11月之间。不过实际上,可以几乎没有悬念地将时段压缩为1896年10月至11月间,因为“情变”(尤其是这种尚未漫长到审美疲劳的情变)的诱因往往不外乎是新环境或新人。而爱因斯坦自与玛丽交往以来,实质性接触到的首个新环境就是1896年10月进入的苏黎世瑞士联邦技术学院——那不仅是新环境,而且还有米列娃那样的新人 (虽然那并不意味着他与玛丽分手时跟米列娃已是恋人关系)。
8. 玛丽晚年患有精神疾病,并且——据海菲尔德记叙——是在精神病院去世的。前文提到过的爱因斯坦研究者舒尔曼在查阅了玛丽的工作记录后发现,玛丽有过很多生病缺勤的记录,他因此猜测,与爱因斯坦的恋情失败给了她很大打击,1906年的家庭悲剧则加深了这种打击,使她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不过,玛丽的精神疾病出现在晚年,生病缺勤乃至家庭悲剧都是在早年,两者之间相隔了几十年。若进一步考虑到朱利叶斯精神失常所显示的可能的家族性因素 (比如温特勒本人据说就认为是他妻子家族的遗传因素导致了他的家庭悲剧),则舒尔曼将玛丽后来半个多世纪的人生问题都溯源到她与爱因斯坦的恋情失败,恐怕是草率的。
参考文献
1. A. Calaprice, et al., An Einstein Encyclopedia,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5).
2. R. W. Clark, Einstein: The Life and Times, (Avon Books, 1971).
3. A. Einstein, The Collected Papers of Albert Einstein (vol. 1-15),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87-2018).
4. A. Folsing, Albert Einstein: A Biography, (Penguin Books Ltd., 1997).
5. R. Highfield and P. Carter, The Private Lives of Albert Einstein, (St. Martin's Press, 1993).
6. W. Isaacson, Einstein: His Life and Universe, (Simon & Schuster,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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