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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4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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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时期只六年
问: 我们对数学发现很感兴趣, 您提供了一个实例. 现在请谈谈您回国后的工作情况, 好吗?
王: 回国后运动很多. 1960年闹饥荒, 大家老实一点, 没再搞出新花样. 我认真做点工作是从1959年下半年起至1965年上半年, 大约六年时间. 那时我与爱人分居两地, 带孩子全靠她.
问: 您爱人在哪里?
王: 她在北京师大, 我在南开. 我不能调北师大, 结果就得到了这样的好处, 专心搞点学问. 那几年我每年开两门课, 就是“随机过程”和“概率论”; 至少办一个讨论班, 有时两个; 出了十来篇论文; 还带了几届研究生, 大约在1960-1961年招了第一个研究生; 写了三本书, 就是《随机过程论》, 《概率论基础及其应用》, 《生灭过程与马尔可夫链》. 后两本书到文革后才出版.
问: 效率不可谓不高. 您能不能谈谈您写书的方式?
王: 写作能力帮了我一点忙. 写数学书是边讲边写, 如《随机过程论》和《概率论基础及其应用》, 讲完课稿子也就成了. 一次成功, 很少改和抄. 讲课时把讲稿一油印, 就交出版社等出版了. 否则抄抄改改, 功夫不得了. 写非数学的书, 比如《纵横谈》那可改了好几遍.
问: 那几年可算是您的黄金时代了. 还做社会工作吗?
王: 当总支委员, 开会不少. 但总支对我们比较照顾, 会后的具体事务不要我们干. 将近六年时间, 是拼了点命. 还翻译了《马尔科夫过程论基础》, 那是每天中午抽出半小时, 人家午睡到两点, 我睡到一点半. 也是一遍成功, 没再抄. 现在不行了, 《布朗运动和位势》就写了两三遍.
问: 六年时间在人的一生中不算长, 您是抓住了时机大干了一番.
王: 我在同龄人中是比较幸运的一个. 不过到1965年下半年又糟糕了, 下乡去搞四清. 四清时正好《随机过程论》的校样来了, 吴荣同志在天津帮我校对稿样, 后又把校样寄到我四清的乡下, 我趁晚上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照着看, 结果上了大字报.
问: 听说您文化大革命中搞地震预报, 有成绩.
王: 文革中搞了几件事, 数学搞不了, 但写《纵横谈》; 另外, 参加了两项任务, 一是跟军事单位合作搞在计算机上模拟随机过程, 二是研究地震统计预报, 这都是无人敢批判的.
问: 搞模拟随机过程有何收获?
王: 林彪一号命令没把我赶下去, 就因为做这个课题. 我起先不知什么叫统计模拟, 为搞任务, 查到一点文献, 不多, 如外国人用计算机产生伪随机数的一些方法. 整个搞法也是一层层逼近. 为模拟平稳正态过程, 需先模拟正态随机变量; 最后归结到产生伪随机数的问题. 伪随机数是机器根据人的指令产生的, 实际上不是随机的. 程序编得好, 造出的数可能具有随机数的某些性质. 比如随机数能通过一些统计检验, 若选出的数也能通过, 就说它们具有一定的随机性. 能通过的检验越多, 随机性就越强. 然后再作变换得到正态分布的随机变量, ……经多次变换得到一般随机过程.
问: 您也上计算机算吗?
王: 我在应用概率论和算法方面动脑子. 上计算机我不行, 能力太差, 是同学们上的. 成果不能发表, 写了个报告. 那时出的书要联系实际, 我就把有关方法写进《概率论基础及其应用》一书, 作为一章, 叫“随机过程的模拟”. 以后没有再搞这方面的工作了.
问: 后来怎么转去搞地震预报了呢?
王: 学校怕我被部队拉去, 1973年正好招工农兵学员, 要选派“又红又专”的教师, 贴了红榜, 以此名义把我调回. 教了一个学期就去搞地震预报了.
问: 你们是用什么数学方法预报地震的, 成效如何?
王: 用统计和转移概率的方法. 1976年全国三个大地震, 我们报准一个半. 何来“半”呢? 因预报涉及三个要素——时间, 地点, 震级, 只报准其中一项或两项算半个. 《数学学报》和《地球物理学报》发表过我们地震预报小组的文章. 可惜唐山地震漏报了. 全报准的是四川松潘地震. 当时认为我们的报中率算高的. 1978年出版了一本《概率统计预报》的书, 执笔是我和钱尚玮(他搞天气预报), 参加的人还不少. 后来仍有人用我们的方法预报地震.
问: 您出身好, 搞任务又保护了您, 文革中没受到什么冲击吧!
王: 文革开始阶段, 因我算是系里的当权派, 有一本批判我的材料, 说是保护修正主义苗子等等. 当时南开数学系有个“三家村”.
问: 那时到处都有“三家村”. 不知你们是哪三家?
王: 系里的胡国定、邓汉英和我. 老胡敢说敢做, 认准了一件事非干到底不可, 他是挨整的重点对象, 还关进牛棚劳改了一阵; 老邓做事稳, 想问题比较全面. 当时批我, 是因为据说我“坏主意”出得多. 不过我出身好, 没什么把柄, 后来搞不下去也就放手了. 顺便说一句, 我们三个人关系很好, 诚心相照, 没任何利害冲突. 三人中我年纪最小, 有好事他们都让我. 我没什么奉献, 却当了三次天津市劳模和天津市人大代表, 文革中批劳模说是“人造劳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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